镜垢

搬进来的第三个星期，我发现浴室的镜子出了问题。

不是普通的脏。晨起刷牙时，镜面上总浮着圈灰蒙蒙的雾，像有人在玻璃内侧哈了口气，用干布擦过会留下更明显的水痕，蘸着酒精棉反复蹭，指尖却能触到一种奇怪的滞涩感——仿佛镜面下裹着层没干透的胶。

直到那天深夜加班回来，我顶着困意拧开浴室灯，暖黄的光刚漫过镜面，就看见灰雾里隐约浮出一道纹路。那纹路细而弯，顺着镜沿慢慢往上爬，我凑近了才看清，是指甲的形状，十道，长短不一，像是正从镜子深处往外抠。

我猛地后退，撞得身后的洗漱台发出哐当一声响。再抬眼时，镜面上的灰雾却散了些，露出半张苍白的脸来。那脸贴在玻璃内侧，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，唯独没有眼睛——本该是眼眶的地方，积着和镜垢一样的灰，像是被什么东西糊住了。

我僵在原地，连呼吸都忘了。这时，那半张脸突然动了动，嘴角往上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。紧接着，镜面上传来细碎的抓挠声，指甲划过玻璃的声音尖锐又刺耳，一字一句地钻进我耳朵里：

“你擦得好干净啊……”
“能不能也帮我擦一擦？”
“我的眼睛，也脏了。”

抓挠声越来越响，镜面上的灰雾开始翻滚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镜子里钻出来。我终于反应过来，尖叫着转身往外跑，却被门槛绊了一跤，重重地摔在地上。回头看时，那半张脸已经完全贴在了镜面上，灰蒙蒙的“眼眶”正对着我，仿佛在期待我回去帮它“擦干净”。

从那天起，我再也不敢用浴室的镜子。我找了块黑布把它裹得严严实实，可每到深夜，还是能听见布料下传来指甲抓挠的声音，还有那个黏糊糊的声音，一遍遍地问：

“你什么时候才帮我擦眼睛啊？”
“它好脏，好难受啊……”

昨天晚上，我半夜醒来，听见黑布被轻轻掀开的声音。我缩在被子里，不敢睁眼，只听见脚步声慢慢靠近床边，然后，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碰了碰我的脸颊——是指甲，带着镜面的寒气。

那个声音在我耳边低语：
“我等不及了，我自己来找你擦吧。”
“你的手，一定很干净。”